第五十五章 期待已久的舞台(1 / 1)

苏白的声音如古井无波:“老爷在霁月阁书房召见。”

苏云溪的心骤然悬紧,刚要开口,却被秦望舒一个眼神制止。

“知道了。”秦望舒起身,步履平稳地跟着苏白走向霁月阁。

秋日的阳光穿过游廊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她踩着光影前行,一步一步,心如止水。

祖父的召见,在她的预料之中,却依然如泰山压顶。

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沉水香,冷冽,厚重。苏临渊端坐于书案后,没看书,也没捻佛珠。

那双洞察世事的眼,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,像鹰隼审视着羽翼未丰的雏鸟。

“祖父。”秦望舒规矩行礼,敛起所有锋芒。

“嗯。”

苏临渊应了一声,声音里听不出喜怒。

他未提听雨阁半字,只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,将案上一张烫金请柬,沿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,无声地推到她面前。

秦望舒弯腰,双手捧起。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。

请柬上是凤舞龙飞的三个大字:赏桂宴。

落款仅二字:李氏。

当今太后的手笔。

秦望舒的心脏,重重一跳。

来了。

那个她谋划已久,也等待已久的舞台。

“今年的赏桂宴,太后亲办,设在皇家西山马场。除了赏桂,还有马球。”苏临渊的声音缓缓响起,每个字都敲在秦望舒的心上。

“京中三品以上大员的嫡系子女,皆在受邀之列。”

他的目光锁死在秦望舒脸上,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。

“你和云溪,自然要去。”

“这是你们结交人脉,展露头角的好机会。我苏家的儿女,不能堕了苏家的威名。”

秦望舒的眼前,瞬间被前世的记忆覆盖。

就是这场赏桂宴。

苏云溪的马失控,撞向观赛台,将圣上最疼爱的安阳郡主撞成残废。

而她,在混乱中被沈清柔“无意”一推,狼狈地跌进一个臭名昭著的纨绔怀里,衣衫不整,珠钗散落。

一个骄纵跋扈,草菅人命。

一个水性杨花,不知廉耻。

苏家的脸面,被她们两个“小丑”,在京城所有权贵面前,撕得粉碎。而沈清柔,踩着她们的尸骨,赚尽了“临危不乱、冰清玉洁”的美名。

那场噩梦,她至死未忘。

秦望舒缓缓抬起头,那双清澈的眼眸里,死寂的灰烬之下,燃起一簇近乎癫狂的战意。

“孙女,明白了。”

苏临渊看着她眼中的滔天战意,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,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。

“明白就好。”

他话锋一转,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。

“太后还特意点了名,想亲眼见见,是哪家的姑娘,驯服了那匹踏雪乌骓。”

从书房出来,秦望舒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

祖父最后那句话,是天大的荣宠,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。

捧得越高,摔得越惨。

回到暖阁,秦望舒将那封滚烫的请柬拍在桌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。

苏云溪一把抢过,看完后,那双漂亮的凤眼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彩。

“皇家马场的马球赛!太好了!”她一拳砸在桌上,兴奋得脸颊泛红,“秦望舒,这是我们扬名立万的机会!”

看着她那副恨不得立刻冲上场的模样,秦望舒端起茶杯,冷冷地泼了她一盆冷水。

“扬名立万?”她轻声反问,语气平静得可怕,“还是身败名裂?”

苏云溪的兴奋戛然而止,她皱眉:“你什么意思?”

“我的意思是,”秦望舒放下茶杯,杯底与桌面碰撞,发出一声脆响,“前世,你就是在这场马球赛上,身败名裂的。”

“什么?”苏云溪的笑容僵在脸上,随即嗤笑一声,凤眼一挑,满是骄傲与被冒犯的怒意,“我的马?开什么玩笑!京城谁的骑术能胜过我?身败名裂?谁能让我身败名裂?”

“不是你的骑术,是你的马。”秦望舒平静地迎着她的怒火,“你的坐骑,在上场前,会被人喂下狂药。”

苏云溪的身体开始发抖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愤怒。“谁敢!”

“它会发疯,会带着你,直直撞向观赛席。”秦望舒无视她的怒火,继续陈述,“而你撞到的人,是安阳郡主。”

苏云溪的呼吸一滞。

安阳郡主,当今圣上唯一的同母妹妹,那位连走路崴了脚都能让太后斋戒三日的金枝玉叶。动了她,等于直接捅了皇家的马蜂窝。

“啪嗒”一声,苏云溪手中的茶杯滑落,在地上摔得粉碎。

“而我,”秦望舒的视线没有焦点,仿佛穿透了时空,回到了那个让她永世不忘的噩梦里,眼中是一片死寂的荒芜,“会在你出事引发的混乱中,被‘关心则乱’的沈清柔,‘不小心’地……轻轻一推。”

“就那么一下,她会把我,精准地推进一个早就埋伏好的纨绔子弟怀里。”

“发髻散乱,衣衫不整,甚至……。”她轻声说着,仿佛在描述别人的故事,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,却出卖了她灵魂深处的战栗。

“我们‘纠缠’的画面,会被所有人,看得一清二楚。”

“一个骄纵跋扈,一个水性杨花。”秦望舒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把重锤,狠狠砸在苏云溪的心上,“这就是‘剧本’,为我们准备好的戏剧。”

“我们是苏家送上舞台的两个丑角,用我们的身败名裂,来衬托另一位‘冰清玉洁’的仙子。”

苏云溪跌坐在椅子上,脸色惨白如纸。

恐惧,像一只冰冷的手,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,让她引以为傲的武艺和胆识都成了笑话。

她不怕死在沙场上,却怕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阴谋里,更怕自己的名字,会成为钉在苏家门楣上的耻辱。

“为什么……”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。

“因为我们挡了别人的路。”秦望舒淡淡道,“孙氏要扶二房上位,苏文越想觊觎家主之位。你被毁了,三房就乱了;我被毁了,祖父的偏爱就成了笑话。他们二房再出来收拾残局,博一个力挽狂澜的美名,岂不美哉?”

这一番话,如同一道惊雷,劈开了苏云溪脑中的所有迷雾。

从沈清柔入府,到孙氏的维护,再到苏文越那场苦肉计……

一个从一开始,就针对她们,针对整个苏家的,巨大的阴谋!

“王八蛋!”

苏云溪猛地站起,那双漂亮的凤眼里,燃起了滔天怒火。

“他们敢!”她咬牙切齿,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杀意,“我这就去告诉祖父!把他们的阴谋全都揭穿!”

“没用。”秦望舒拉住她,“没有证据,你就是血口喷人,只会打草惊蛇。”

苏云溪的怒火被理智强行压下,她知道秦望舒说得对。

“那我们怎么办?”她眼中满是急切,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?”

“当然不。”

秦望舒的唇角,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
“他们想唱戏,我们就陪他们唱。只不过,这一次,我们不做丑角,我们来搭台。”

秦望舒的眼中,那簇疯狂的战意几乎要溢出。

“我要让沈清柔,在她最渴望的舞台上,亲手为自己画上丑角的脸谱,摔得粉身碎骨。”

“我要让二叔和孙氏,眼睁睁看着他们搬起的石头,砸烂自己的脚,血本无归。”

“我还要让整个京城都看看,当大戏落幕,到底谁,才是那个连哭都发不出声音的、真正的丑角!”

苏云溪伸出手,重重抓住秦望舒的胳膊。

“好!”她咬着牙,一字一顿地问,“第一步,做什么?”

秦望舒看着她笑了,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甜美。

“唱戏,得先有行头。他们要给我们准备‘惊喜’,我们总得知晓尺寸,才好为他们……准备回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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