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伟光挣扎着扶墙坐起来，扶着额头苦笑，语气里满是酸意：“你当然不会疯，一天到晚什么都不用做，不用上班，家里有月嫂，出门有姐妹，多滋润。”
“我下班回来时，你哪次不是在睡觉？要么就不在家，拿着我的钱请月嫂、买包包，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吗？”
“林伟光你讲点良心！”詹云婷打断他，声音尖利起来，“你哪天下班不是凌晨？别说照顾晚晚，你见过她几次清醒的样子？换尿布、冲奶粉，你会哪样？”
她的愤怒远盖过委屈——她本就没指望他顾家，只盼着他拿钱回来就行，现在倒好，自己挣不动了，反倒嫌起她来了？
林伟光被她这副横眉冷对的样子镇住了。记忆里的詹云婷总是娇滴滴的，从未如此尖锐，他张了张嘴想反驳，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——这一年，他确实没怎么管过孩子，那些琐碎的育儿事，他连碰都没碰过。
“女人……本来就比男人会带孩子。”他憋了半天，只挤出这么一句，“这不是大老爷们该干的事。”
争吵间，酒意散了大半。林伟光看着詹云婷通红的眼睛，气焰弱了下去，语气软下来：“我最近工作压力真的很大，新来的领导针对我，降了我的薪，说不定……过阵子就要被开除了。”
这话他说得艰难，却不得不说——他想让她省着点花，家里快撑不住了。
詹云婷的火气消了些，心里却咯噔一下；难怪这半年卡里的钱越来越少，原来是快失业了。
她飞快地盘算着：他要是真没了收入，自己难道要重新出去找工作？那些富婆聚会、瑜伽课、孩子的早教班，怕是都维持不住了。
她压下心头的慌乱，脸上挤出关切的神色：“压力大也不能靠喝酒啊，伤身体不说，今天差点伤着孩子。”话听着是关心，实则是警告——别因为喝酒误事，毁了这个家最后的依靠。
林伟光见她缓和下来，伸手想抱她：“今天是我不对，下次不了。”
詹云婷偏头躲开他满是酒气的怀抱，直奔主题：“你把陈大姐辞了，往后只能我自己带晚晚，我可跟你说清楚，我是不会再去上班的。”
林伟光刚想开口，被她抢了先：“晚晚现在正是开慧的时候，早教课不能停——我都给她报了五岁前的全套课程。你没见那些上早教课的家长，个个非富即贵，人家对孩子的培养多上心？”
“晚晚不能输在起跑线上。”她握住他的手，眼神亮起来，语气又变得温柔，“老公，你这么有能力，就算这公司待不下去，换家公司照样能当高管，别被这点事打倒，我们这个家，还得靠你呢。”
这番话像颗糖，精准地喂进林伟光嘴里，他心里那点委屈和挫败，瞬间被这几句“崇拜”冲散了，腰杆都挺直了些——原来在老婆心里，他还是这么重要。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他重重点头，仿佛又找回了从前的自信，“我不会让你们娘俩受委屈的。”
詹云婷看着他这副轻易被哄住的样子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，只要他还肯为这个家卖命，日子总能维持下去，至于以后……以后的事，以后再说吧。
这个夜晚，终于得以清静。
第二天，林伟光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公司，尽管此刻的办公氛围已经让他一秒都不想多待。他心里早有盘算：若是公司以业绩不佳为由辞退自己，凭着这几年的工龄，必须拿到应得的赔偿才能走，不然就太亏了。
再说，月嫂的开支已经省了，日子里无非就是些柴米油盐的琐碎。按他现在的存款，只要不铺张浪费，省着点花，倒也能支撑一阵子。林伟光心里虽这么想，可由奢入俭哪有那么容易，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对拮据生活的承受力。
在公司强撑了大半个月，离职面谈的通知还是来了。这次王经理压根没露面，是人事部的HR直接走到他工位前——声音压得很低，却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，把他约去了会议室。
会议室里，还有人事部经理在场。林伟光岁早有预料但心情稍微有些沉重；会议室外面，员工们也个个人心惶惶，毕竟今天被约谈的不止他一个。
一坐下就直奔主题，HR开口道：“光哥，咱长话短说。最近公司裁员的事，估计你也听说了。现在销售岗确实饱和了，线下客流也大不如前，所以……咱们得学着拥抱变化。”
说话这位戴眼镜的姑娘比林伟光晚入职，却也在公司做了不少年头，后来的很多人都是经她招进来的。她刚来时，林伟光已是销售一部的负责人，所以她一直客客气气地喊他“光哥”。
林伟光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，可当裁员的刀子真落到自己头上，还是忍不住一阵恍惚。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进公司的模样——快九年了，那时自己还是个愣头青，如今早已结婚生子。
他曾以为能在这儿一步步往上走，在这个数码城干到退休。他本就不喜欢变化，动荡会让他浑身不自在，总觉得熟悉的环境才最安心，换个新地方，他得花好久才能适应。
林伟光眼神发直地盯着桌上的解约合同，浅浅吸了口气，挤出一丝笑问：“没事，我能接受。不过……我这工龄，应该有赔偿吧？”
话虽问得有些不好意思，可谁又跟钱有仇呢？
这时，HR姑娘扶了扶眼镜，一本正经地说：“那是自然。光哥，你重点看一下这儿的赔付款项，要是没问题，签字就行。”
林伟光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，心猛地一沉：在公司待了九年，赔偿居然才十几万。
“不是按每个月的最高薪资算吗？怎么会这么少？”
一旁的人事经理解释道：“是按过去12个月的平均薪资算的。”
这一句话，让林伟光瞬间哑口无言。他这才明白，过去大半年的降薪还不是最糟的，原来早为裁员赔偿埋下了坑。
他本想据理力争，可转念一想，这么耗下去太费时间精力，不如索性接受，也好早点重新找工作。
最后，他在解约合同上落下自己的名字。从那天起，林伟光，真的失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