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嘭——!”
掌心重击到床板的声音响彻卧室。
姜时沅攥着中药碗的手指蜷了又蜷,赶在老人家即将爆怒前,抢先把心里话说出来。
“你就当我自私吧,可我不能让安安继续生活在那种…爸爸随时会带情人回来的家里!”
凌老太小脸垮了,像是在责怪她不懂事:“景曜已经让她搬走了!离婚对你、对安安都不好。”
姜时沅自嘲一笑,红着眼反问:“人是搬走了,可他的心回来了吗?奶奶,其实当年我跟他就不该结婚的。”
“有些婚姻不是一个人努力就行,我就请你多为安安考虑一下,我想让她有个正常的童年。”
一字一顿,掷地有声,震得凌老太呼吸不畅,心脏窒息黏闷。
半晌,冷哼道:“安安的童年哪里不正常了?凌家个个都把她当公主宠,这还不够?”
姜时沅笑了,笑得悲凉:“是啊,可最该关心她、重视她的父亲,却连她病得快死都不在乎!”
“你知道安安刚才问我什么吗?她问我,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她前几天惹许阿姨不高兴,爸爸找人来教育她的。”
后半句话一落地,凌老太哽咽到说不出话,嘴巴张了又张,最终逃避似的低下头。
卧室里陷入冗长的沉默。
姜时沅放下中药碗,说:“你放心,就算离婚,我也不会带着安安改嫁,她的爸爸永远是景曜。”
昏聩的灯光照耀在她恬静的小脸上,那双清滢的眸子明明很温柔,却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。
凌老太攥着薄被的指骨泛白,神情复杂。
半晌,躺下背过身,不满的絮絮叨叨:
“反正不管怎样,我就是不同意你俩离婚。他会改正的,他只是第一次做爸爸,还没适应罢了。”
“他是男人,当然以事业为重,还打理着一家上市公司,你不能因为他的一点疏忽就责怪他!”
“时沅,你知书达理,不该这样斤斤计较。”
这心偏颇的堂而皇之,姜时沅唇角划过一丝苦涩。
他是第一次当爸爸,难道她不是第一次当妈妈?
五年了,就算养条狗也会有感情吧,何况还是自己的妻女。
这些人总要求她包容对方,却没人在意她累不累,需不需要喘口气。
褪去凌太太的身份,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,一个渴望丈夫关心的妻子。
连陈观棋都看得出她的疲惫,而她们……
视若无睹。
…
暮色浓郁,老宅宽敞的屋子里却静悄悄,比往日多了几分空旷荒凉的气息。
到底是郁气难消,凌老太不肯下楼吃饭,就算安安去敲门也不肯见一面。
姜时沅没法讨好太多,将精心烹饪好的营养粥放到卧室门口,温声嘱咐几句,领着安安离开。
粉色的儿童鞋刚套上脚,手提袋里的手机嗡嗡响动。
是周萍。
不用猜都知道接听后会是什么,无非就是一顿臭骂,姜时沅没爽快挂断电话。
然而车子才驶离大门,迎面就碰到方敏儿。
对方将车急停后,火急火燎朝她跑来。
一边小跑,一边气喘吁吁道:“沅…沅沅,伯…伯父出事了!”
“什么?”姜时沅大脑宕机了几秒,“什么意思?”
“姜伯父在看守所里突然昏厥,现在正在京市医院抢救!”
姜时沅慌恐得心脏骤跳,正手足无措,手腕猛地被握住。
方敏儿催促道:“快,跟我去医院!你妈妈已经在那了!”
……
姜时沅赶到医院的时候,姜卫国才抢救结束,被护士推出手术室。
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,姜时沅手脚发软,唇色惨白。
连声音都在细细打颤,“医生,我爸怎样了?”
医生摘下口罩,“你父亲是情绪引起的突发脑溢血,目前抢救过来了,没什么大碍。不过为了保险起见,我们还是要给他做详细的全身检查。”
听见这话,姜时沅提到嗓子眼的心,勉强安稳落下。
“都怪你!都是你这个不懂事的女儿,才会把你爸气到晕倒!”
“你怎么这么不要脸,当妈的人了,还在外面偷人!”
周萍嗓音尖锐,瞪向姜时沅的眼神翻滚着滔天的怒意,丝毫不顾及周遭的目光。
周萍扬起手,似乎要将近日来的不满化作一巴掌,通通朝着姜时沅发泄。
然而掌心还没落下,姜时沅握住她的手腕,戾声质问:“你说我偷人?你有什么证据!”
周萍:“现在整个京市谁不知道你红杏出墙!你…你是不是想气死我?你这个伤风败俗的家伙!”
红杏出墙、伤风败俗。
清者自清,外人怎样诋毁,姜时沅其实除了愤怒,并没有太多感觉。
但当这些话出自家人的嘴,心脏还是像被人徒手撕开一样,血淋淋的痛。
眼眶几乎一瞬间就红透,声嘶力竭道:“你是我妈,你怎么能不信我,而去信那些人胡说!”
“我信你什么!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,要好好打醒你!”
说着,周萍拎起一旁的雨伞。
小时候就是这样,但凡姜时沅不听话,就会接受藤条皮带等的洗礼。
“妈!”
雨伞还没甩出去,一道凛冽的男声骤然响起。
所有人的目光犹如海藻似的齐刷刷涌去。
竟然是凌景曜。
他像是从外头急匆匆赶来,清俊的脸上透着极少见的疲惫,身上还沾了些寒气。
他高冷矜贵,但却因不常笑,而多了几分距离感,此刻更是叫人望尘莫及。
对于他的到来,走廊上的所有人都倍感意外。
周萍忙慌将雨伞丢到一旁,急促走到他身旁,颇有几分讨好的说道:
“女婿呀,你可别信那些狗仔胡诌,那都是假的,沅沅从来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。”
“她这孩子打小就安分守己,绝对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,这一点我可以用人格保证。”
这幅殷勤讨好的模样,引得姜时沅唇角划过苦涩。
这脸变得比天还快。
听见这话,凌景曜神情晦涩,漂亮的薄唇不屑扬了扬。
半晌,淡淡道:“这些是我跟沅沅的事,就不劳妈操心,你安心照顾好爸就行了。”
声音慢条斯理,辨不清任何情绪,却莫名叫人心底发慌。
周萍讪讪闭上嘴,狠狠瞪了一眼当事人后,跟随护士去办理住院手续。
男人一步步朝姜时沅迈近,半句废话都没说,直接拽住她纤细的手腕,往消防楼梯去。